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胃癌传说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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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几天胃口一直不好，吃饭时感觉不到饿，吃完了感觉不到饱，只是每天三次定时定量往肚子里搁点东西完事，全无往日吃饭时的激情四溢。
眼看着我身上的膘一块块往下掉，老妈心疼不已，先后对我实施了饥饿疗法，鸡腿疗法，全无疗效，于是嘱我近日到医院去检查一番。
我们社区东边有个老诊所，它据说民国时就存在了，可谓历史悠久，这不仅可以从它房子的破败程度可以看出，而且里面的医疗设备大都有二十年以上的历史，是名副其实的老诊所。
老诊所里面有个老医生，胡子花白，精神矍灼，从医已有五十余年，社区里的人提起他就赞不绝口：那个老医生修锅炉的技术相当好；那个老医生烧菜的本事绝对高明。
我因平时身体颇佳，一向未光顾他的诊所，今次实在捱不住，只得进一回。
我向他简要诉说了我的病情，他双目半闭，下颌微点，听完后久久未有言语，我正想问他睡得香否时，他开始了详尽而全面的问诊。
五十年的从医生涯毕竟不是浪得虚名，他的问诊是如此的详细，从我脚上的冻疮问到我最近的性生活，三个钟头一晃而过，我居然有了久违的饿意，大喜之下，正想告辞，他适时地把我拖进了检查房，说是给我做做胃镜。
检查完毕，他面露震惊之容，眼泛同情之光，小心问我：“一个人来的？”
我莫名点头：“一个人。”
他话锋一转：“人生啊人生，一场梦。。。。。。”
我看他样子不像是发烧，那么是什么原因让他如此错乱？
他伏在桌上开始奋笔疾书，写完递给我一张纸，语调轻松：“现在这病也不难治！”
我接过一看，结论就两字：胃癌。
两腿一软，全身功力尽散，当下扑通一声瘫在地上。
老医生可能这种场景见多了，他叹息一声，过来把我扶到椅上，把我两条面条一样的腿放妥。
我带着哭腔：“你吓不到我滴！”
老医生沉吟一下，拿出纸：“你看，上面有照片显示你胃里有一块肿瘤样增生，你最好到大医院检查一下，取样活检，证实这东西是不是恶性的。。。。。。。”
下面的话我没听清，脑子里轰轰地就两字：胃癌！胃癌！胃癌！癌！癌！。。。。
记不清是走出诊所还是爬出诊所的了，走路时但觉一条腿灌了铅般沉重，一条腿氢气球一般飘渺，走到社区花园时实在走不动了，坐在长凳上休息。
长凳对面有一对热恋中的男女，正在彼此喂着水果，还不住地咯咯笑着。
我恶狠狠地盯着他们，都什么时候了，还这么开心！这么开心干什么？当着一个将死之人的面调笑，你们还有没有点良心了？还有没有一点同情心了！！
这会儿也感觉不到饿了，农民伯伯种点粮食不容易，我都这样了，吃了是浪费资源，留给能继续为祖国四化作贡献的有志青年吃吧！
我抹了把眼泪，一股悲凉的情愫攀上心头。
饭是省给别人了，口干喝点水总行，我穿过地下通道到对面超市买点水。
出通道口时看到一乞丐，他穿着一件分不清颜色的旧外套，盘着腿坐在地上拉二胡，面前摆着纸上写着“瘫痪多年，乞讨到贵地，望各位大发慈悲，好人有好报。”
我停了下来，怔怔地看着他，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，一把抱住他：“兄弟！你才是个瘫痪，你有福了！”
他好不容易挣出身来，怒气冲冲跟我吼道：“你有病吧你？”
我泪眼婆娑，取出诊断书：“我有病，我得了癌啊！”
他愣了两秒钟左右，然后以令人目不暇接的动作收好了行李，伸出两条大胖腿飞速地窜离了，一边窜一边恨恨自语：“妈的真霉，大清早来了个砸场子的！”
我好一会儿才回过神，敢情是个假伪产品，这个混蛋，浪费我好不容易的一回真情流露。
正火大，一枚硬币当地扔到了我面前，我抄起硬币站起来往扔的人砸去：“你他妈有眼癌瞎了啊？有打领带的要饭的吗？”
回到家，没有一个人，顿时感到人生之凄凉，又想起平时身边手机总是响个不停，各种狐朋狗友红粉佳人有事没事总给我两电话骚扰骚扰，今天还就一个没有，沮丧之余打开电视，小品里本山叔正可着劲儿崩着一张大腰子脸很有力度地强调着：悲哀啊！悲哀啊！
悲哀啊，悲哀啊！可不是，健在深山有远亲，病在闹市无人问啊！
愤而取出手机准备一个个毒骂这些混蛋，拿出来一看原来手机关机。
刚打开手机，一个短信蹦出来，是小美给我发的，内容颇长：你这个花心罗卜，跟我分手不得好死，以前在床上。。。。（此处省略二十余字）现在这么绝情，你去死吧！
我一看泪就下来了，我就想我确实是个混蛋，人家小美对你这么好，你跟人家分手干嘛啊，我打电话过去认错：“小美，过去确实是我对不住你，现在我得了胃癌了，也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，你能原谅我吗？”
电话那头小美好像喝多了，怕我听不清似的，一个字一个字地告诉我：“你-早-点-去-死-吧！”
过了五分钟，小美给我打来电话：“明哥，刚才真是不好意思，我喝多了，讲话不合适！”
我感动地哽咽：“没事，我理解你小美！”
小美又说：“其实我，你知道，我的意思是说，其实我，问题是。。。”她沉默了一分钟，“算了，你还是早点去死吧！”
打给铁哥们老黄，他嘿嘿笑了：“小子少来这套，想死哪那么简单，了不起重伤！”
阿飞则忙于手头的事件，根本没听我说完，一个劲地回道：“你想死还早着呢，你可是寿比南山！没听说过吗，好人不长命。。。”
挂了电话我点燃了一枝烟，很有深度地抽了起来，心理和生理的强烈刺激使我不住地呛咳着，什么吸烟容易导致肺癌，狗屁！我一直把这话当真理看，现在得了胃癌了，什么都玩完了，这肺再健康还有什么用？我还在乎再多个肺癌？咄！让癌症来得更猛烈些吧！
一边流泪一边我就胡思乱想着，想想二十几岁的人了居然没结婚就去世了，心里特别不甘；想想宇宙这么大，死个把人还不跟少粒灰尘这么简单；想想现代医学怎么就这么不发达，怎么就发展得这么慢，小小的胃癌都治不了；想想人是不是真的有来世，要真有我来世变成什么玩意儿好，又开始后悔自己怎么就没个宗教信仰，要有了现在也不至于这么没精神支柱；想想自己在公司发展如日中天，老板三年前就答应为自己加薪了，现在居然等不到那一天了；又想起公司有份计划书还没完成，赶紧起来做，不然明天老板又得一顿臭骂。
快做完时猛然想起自己都已是快死的人了，居然还怕老板骂，简直不可思议，不由得又毒骂老板黑心，都快死的人了还不放过！还有这破公司把员工训成什么样了都，临死了还在为公司一份计划书呕心沥血，简直禽兽不如！
恨恨骂完，家里电话响了，是老妈打回来的。
我大哭着把老医生的诊断书念给她听，老妈顿感事态严重，立即过来陪我去医院复诊。
在市医院一通折腾，结果很快就出来了，是个胃息肉，通过内镜已钳除。
老妈如释重负，我恍若隔世，人生真是大起大落，实在太刺激了。
所以现在很多朋友奇怪于我能在各种挫折面前越挫越勇，在重压下面越压越挺拨，失业失恋后还能微笑泰然。他们不知道，对于一个经历过生死的人来说，即使失去一切，包括内裤，在大街上赤身裸体，他仍然能够在众人的注目下迈着稳健的步伐，面含微笑走向前方。因为他深知一个真理：好死，真不如赖活着！
而活着，才有一切一切的希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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